魏紫吾上完香,转头看向太子。
太子跪在地上,将一张张黄色祭纸往莲花金盆中放。盆中发出毕剥声响。腾跃的火光照在太子脸上,将他的面容映得格外柔和。
宫中明令禁止烧纸的,皇帝却赐下这莲花金盆,算是格外恩宠了。
魏紫吾觉得,身为魏家女,敬懿皇后怕是并不想看到她。但仍旧来到太子身旁跪着。储君都跪了,她怎能站。
太子看了眼身旁的魏紫吾,收回目光,在心中默道:
——母后,我很久没带她来让你看看了。
——小紫吾长大了。
——在和魏家斗得最厉害的时候,儿子也动过念,想要放下她。但这小东西一离京就是大半年。儿子有两百多日见不到她,且听说她为她爹吃了不少苦头,才知道无论怎样都没办法割舍。哪怕她姓魏,儿子也得把她给绑在身边。才能安心。
——所以,望母后保佑儿子早些娶到媳妇儿。
太子磕头的时候,魏紫吾也赶紧跟着磕头。太子盯着叩首在地的纤细身影,捉住她的手臂,道:“起来罢。”
魏紫吾站起身,就听低越的男音若有所指问:“魏二,有我在这里,你是不是就不害怕了?”
她微微一怔,这才发现先前的确都忘记害怕这回事,便诚实点头。
顾见邃略勾了勾嘴角,道:“走,我送你回慈颐宫。”
两人踏出隔间,走在往前殿的廊下,正要拐角,竟听见魏贵妃与婢女说话的声音。
魏紫吾还未及反应,后背已抵上一旁菱花琉璃壁,太子站到她的身前,幸而男人足够高大,挡住她的视线,也挡住了魏贵妃看过来的视线。
魏紫吾顿时凝住呼吸,若是现在出去与魏贵妃撞个正着,她真的没法解释清楚。只能躲在太子身后。
顾见邃则眯了眯眼,这个时候,魏贵妃怎会过来?
魏贵妃过了拐角,看到顾见邃一声不吭近在眼前,愣了愣,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惊讶:“原来太子也在。我这些天为姐姐写了一份超拔疏,正好今晚写完,便赶紧送过来祭拜。”她手上果然捏着一份厚厚的白色疏文。
这理由倒是不错。但顾见邃仍旧存疑,细细打量着魏贵妃的神态。
感觉到太子在看自己,魏贵妃笑了笑。但她迷恋的目光从太子脸上移开,才发现他身后护着个人。
魏贵妃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会过来,其实是买通了一个寿极殿的宫人,知道太子每年新年总有两天会在夜里独自为敬懿皇后烧纸。她为了这个晚上早准备着了。也不做什么,就是想靠近一些好好看看。
但她方才可是已听那宫人说了,今晚太子竟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只可惜天色黑又隔得远,且女子带着风帽,实在看不清脸。
竟叫她亲眼看到,魏贵妃气得手抖,已冷笑起来:“太子殿下可真是够放诞不羁,居然在皇极殿也忍不住带个女子来亲密?就是不晓得这令太子忘祖的女子是何人?”
顾见邃嗤笑:“我带何人在身边,还需向贵妃禀报?”男人声音平淡,隐透寒意:“贵妃僭越了。”
魏贵妃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已迅速冷静。
太子懒得与魏贵妃辩驳他是否有与女人在寿极殿亲热,仅道:“让开。”
魏贵妃哪里会走,她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看清楚这是谁,笑道:“什么女子这般见不得人,殿下竟要如此遮掩?莫非……是陛下的……”某个女人?魏贵妃话不说完全,但太子自然听得懂。
顾见邃脸色已彻底阴沉下来:“贵妃慎言。”
须知慈颐宫、东宫、寿极殿虽和皇帝的后宫都位于在皇城中,但这几处却是有单独的围院,独立性较高。在敬懿皇后薨逝后,太子几乎没有进过后宫,就是为了避免与皇帝的妃嫔们单独碰面,尤其是年轻妃嫔。
太子扫过来的目光凌厉得叫人心惊,魏贵妃强自镇定,她就是要自恃身份站在这里,太子能耐她何?莫非还敢上前动手对他父皇的女人拖拽?只要她站着不走,总能看到这女人是谁。
这时顾见邃感觉有只小手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后背,想来是在怪他还不带她走。
男人笑了笑,索性转过去,俯下身对魏紫吾道:“我又要抱你了。”
含义不明的促狭语调。魏紫吾感到后脑被顾见邃的手扶住,他的气息更是拂在她额心,引得原就紧张的身体一颤,她姑母还在一边呢!他怎么这样?便轻轻推他以示不满。
顾见邃自是纹丝不动,又加了一句:“你以后要习惯被我抱。”
太子她……居然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与这女人做出亲密举止,魏贵妃突然就抓住了身旁宫女秋芜的手,指尖不自觉地深深掐入对方手掌,痛得秋芜险些叫出了声。
魏紫吾脚跟离了地,这才知太子说的抱是这个抱。幸好她裹着太子的斗篷,将她从头到脚罩得严实。她赶紧将已被斗篷帽子遮住的脸更深地埋进太子怀里。
魏贵妃眼睁睁看着太子扬长而去,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到伸出手去阻拦太子离开。
“可以放我下来了。”被太子抱在怀里走出好长一段路的魏紫吾道。
“不行,万一魏贵妃叫人盯梢,发现我抱的人是你怎么办?毕竟魏家手底下的高手可不少。”
“……殿下也太自谦了。”魏紫吾讪讪道。这人故意的把?以对方的身手和敏锐,从前魏家派出的探子,可没有一个跟踪他成功的。
顾见邃来到慈颐宫外的一片林子里才将女孩放下来。魏紫吾离去前看看太子,道:“殿下,我明日想向太后请辞出宫,陪陪我母亲和弟弟。”
太子道:“好。”又道:“上元节不准跟顾见绪出去看花灯。”
“那若是他约我?”魏紫吾问。就算不做夫妻了,毕竟还是表亲,过年不可能一次也不聚聚。
“约你就称身体不适,以前我找你的时候你不是很会用这个借口?”
魏紫吾沉默一瞬:“知道了。”
魏紫吾回到采辉阁,发现顾熙乐竟在等着她,对方道:“婼婼,你可回来了?我跟母妃说了,今晚和你一道睡。”和魏紫吾一起睡可比自己睡好玩多了。
“好啊。”魏紫吾笑着摸摸顾熙乐的脑袋。
两个人浴身后钻进香软的绣被堆里,躺了一会儿,魏紫吾突然道:“熙乐?我想问你个事,但你要为我保密。”
顾熙乐拍着胸脯保证:“那是当然,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保密的。”
魏紫吾便道:“熙乐,你说……男人是不是要真心喜欢一个姑娘,才肯为她无条件地做一些事?”
若是说起才华能力,魏紫吾自然足够优秀,可说到男人和情爱,她的确一窍不通,恐怕满京城的贵女,无论哪一个拉出来,都要比她懂得多。可顾熙和不在京中,除了顾熙乐这狗头军师,她也不知该问谁。
顾熙乐立即翻身坐起来,眼睛贼亮:“婼婼,你居然动凡心,问起男人了!真不容易。”
魏紫吾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不过,我觉得你什么也无需做,我二哥就会对你死心塌地的。”顾熙乐道。
魏紫吾不得不说:“熙乐,我与表哥的婚约已解除了。”
顾熙乐惊讶得一愣:“怎么会?我二哥居然同意?”
魏紫吾颔首:“姑母已同意了。先别说我表哥,你快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那是自然。”顾熙乐道:“话本上都这样写,真正的爱是不求回报的。若是他讲条件,那就是对你爱得不够。这样的男人,最好弃之。”
“可若是不能弃,没得选择呢?”
“这……”看来婼婼这是有心上人了啊,难怪连她二哥也不要了,顾熙乐想了想:“这也好办,那你就得在他身上多花心思,凭借你的美貌和手段征服他,让他为你痴迷,对你言听计从。”
“……”魏紫吾皱眉,她原就担心太子强迫她与他发生什么,想避着他,顾熙乐这意思她还得主动向太子示好,接近太子?
魏紫吾虽没有以征服男人的心为目的接近过男人,但却为了利益拉拢过别的男人。她曾利用馥墨斋举办茶会和书画展会,给父亲创造机会笼络仕途不顺但却颇有才干潜力的寒门官员。也以父亲的名义,向京中一些官员送过表礼水礼,三节两寿的贺礼。
她知道要笼络人心,不过是四个字,投其所好。可太子贵为储君,要什么没有,且太子在外历来表现得淡泊。若真要肯定地说太子喜好什么,定然是那张龙椅吧。但这可不是她能帮太子弄到手的。
顾熙乐道:“你相信我婼婼,如果是你的话,很容易博得男人爱你的。那样你就能让他为你做事了。”
顾熙乐看看魏紫吾的眼睛,知道她约莫不懂得怎样引诱男人,便回想自己看过的话本上女子引诱男人的桥段,道:
“婼婼……你可以假装不小心地摔了一跤,跌进那个男人的怀里。或者……向他送送秋波,或者……用指尖不经意地划过自己的面颊,再托腮含指看着他……”
顾熙乐说着给魏紫吾演示了一下,纤细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再放进唇瓣间含着,神态无辜地看着魏紫吾。
顾熙乐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魏紫吾终于没忍住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你别笑啊。”顾熙乐有点不满这学生的态度,又道:“天气即将回暖,我记得婼婼你还没有袒领襦裙吧?”她说着伸出手往自己胸前低低一比划:“领口开到这里,现下最时新了,大家都穿的!”
顾熙乐顺势扒开魏紫吾中衣的衣襟,入眼的雪峰沟壑,两团呼之欲出的浑圆,白得晃眼,顾熙乐道:“啧,婼婼,你这胸太适合穿袒领襦裙了,赶紧去捣鼓两身,什么也不用做,你就穿着裙子在他面前站着就成。”
魏紫吾赶紧掩密实了衣襟,脸上烧红一片。
顾熙乐突然想起关键:“婼婼,你说的那男人是谁?我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