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连续抖动得非常利害,好象随时都有可能被恶劣天气撕粹。

海利斯从丹麦带来的随行人员也开始有些不淡定了,一个个面色苍白,一动不动。正相反,埃里克却镇定自若,他先检查了一下希尔娜与马迪娜姐妹俩的安全带,然后端端正正地坐着。

大约过了两分多钟,专机终于穿过了雷雨区上空,阳光斜角射进机仓,飞机也迅速平稳了。

海利斯的随从们又开始说说笑笑,埃里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施特雷泽曼的料理下,奥古斯特二世的丧事仪式在汉诺威古城堡进行,联邦德国高官和各国使节的悼唁活动在哀乐声中有序进行。其间,埃里克代表家属对所有来宾发表了长达十几分钟的答谢词。

由于工作紧张,奥古斯特二世的遗体下葬后的当天,埃里克就急匆匆地返回了柏林,同行的有马迪娜和其他随行人员。

海利斯和妈妈希尔娜仍然留在汉诺威。此次德国之行,其名是奔丧,其实也是应埃里克的邀请对德国进行国事访问。外曾祖父下葬以后,他将在母亲的陪同下开始对德国为期五天的国事访问,其中首站就是汉诺威,然后再转道柏林与德国总统埃里克·艾德里安和内阁总理汉斯·路德会商两国双边合作的问题。

重新调整好心态的埃里克回到了柏林后,开始真正落实希尔娜所谓的怀柔政策,曾经一度与他不太合作的内阁高官也没有受到任何打击报复,而是采取了约谈、交心等措施,力争得到这一部份人的支持。

马迪娜知道姐姐马上就要回汉沙宫了,高兴不已。虽然在汉诺威已经见过了面,但总觉得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完。因为对安娜塔存在误解,马迪娜在总统府就只能找埃里克聊天解闷。

奔丧回到柏林后,马迪娜立即向德累斯顿打电话请了几天假,准备陪陪远道回国的姐姐和已是一国之王的外甥。

放下电话,马迪娜忽然想起外面有关埃里克与安娜塔的流言蜚语,觉得是时候给姐夫敲敲警钟了,于是连蹦带跳地进入了埃里克的办公室。

回到汉莎宫后,一直在认真忙碌的埃里克并不知道马迪娜已经悄悄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当马迪娜突然闪现在他的面前时,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喔,上帝啊,你是属猫的吧,怎么进门时一点声响都没有。”埃里克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小姨子说。

“心里没鬼你就不用怕,除非你背着姐姐做了什么亏心事。哦!这下好了,你们也该收敛一些了。”马迪娜没头没脑地对埃里克一顿数落,让埃里克一头雾水。

近几个月,马迪娜总是含沙射影地针对埃里克和安娜塔,并说些莫名其妙的风凉话,让埃里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别装了姐夫,你没有必要把自己伪装得那么严实,狐狸的尾巴总是会露出来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希尔娜不会受到伤害。你们就好自为之吧。”一阵连珠炮放完,马迪娜转身离开了总统办公室。

埃里克摇头笑了笑,只当是小姨子开了个玩笑罢了。

晚餐时候,马迪娜突然提到一些有关印度最近发生的事情,埃里克顿时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但是,因为马迪娜说话时总是东拉西扯,他似乎并没有弄清楚是什么情况。

一夜无话,习惯于早起的埃里克不停地回味着马迪娜昨晚说过的那些话,却始终无法串连成一个整体意思。苦苦思不索,仍不得其解。早餐都没吃完,埃里克便匆匆忙忙赶往汉莎宫一号会客厅。

在联邦德国,谁都知道联邦情报局局长科马尔·冯·拉姆斯登的作息时间是没有规律性的。实际上,这并不是他不不遵守原则,而是因为他的工作性质所决定的。

此时,拉姆斯登早已经在一号会客厅静静地等待着总统的到来。

几乎所有与埃里克走得比较近的高级官员都能辩别出埃里克沉重的脚步。拉姆斯登正要喝一口工作人员送这来的热茶,长长的走廊上便传来了埃里克非常熟悉的脚步。

“请坐请坐,尊敬的局长阁下。非常抱歉,让你久等了。”埃里克大步流星地走进宽敞的会客厅,并在主位上坐下。

拉姆斯登上前一步,站在埃里克的面前,准备汇报工作。

“好了我的局长阁下,快请坐,你们都是总统府的老人了,可以随意。”埃里克非常和蔼地说。

“昨晚接到您的电话,我连夜整理好了所有资料。如果还有其他疑问,我现在就能为您进行解答。”拉姆斯登非常认真地说。

“你一个晚上没睡?”埃里克惊奇地问道。

拉姆斯登笑了笑,没有回答。

“辛苦了科尔马,我看这样,资料先放着,我可以抽时间再仔细看看,你先详细谈谈那边的具体情况。”

拉姆斯登就在离埃里克不远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详细地介绍了印度近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情况。埃里克听得非常认真,对于马迪娜所说的事件也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其中一位叫M.K.甘地的关键人物让埃里克非常感兴趣。

1915年从伦敦回到印度的M.K.甘地,由一位坚定的英国的追随者、崇拜者转变成了极不合作者,他的主张得到了印度各界普遍的热烈响应。一时间,他成为了巴基斯坦和印度共同拥戴的独立运动领袖,并尊称为印度的国父。

事情要从第一次世界大战说起。战争暴发后,代表大英帝国参战的印度,为了满足宗主国取胜的需要,无数青壮年舍家撇业,在欧洲大陆冲锋陷阵,不断流血牺牲,然而,印度的付出并没有让英国人为之感动,反而将所有发出怨言的老百姓进行了残酷的镇压。

一时间,印度举国上下群情激愤,独立声浪和进步运动此起彼伏、日益高涨。英国人见事情闹大,为了从思想上统治这个多种族散居的南亚大陆,匆匆颁布了所谓的“罗拉特法”。

1919年,这个英国殖民当局旨在镇压印度民族解放运动的“罗拉特法”,由在印度供职的英国大法官S.A.罗拉特主导的委员会起草,经过简单的修改,然后于1919年1月19日进行公布实施。

此法案的颁布,使印度人民完全失去了政治自由,全国顿时一片哗然,反对声浪异常高涨。

位于巴基斯坦的旁遮普省是当时反帝斗争最为激烈的地方,为了防止进步思想进一步渗透旁遮普,堵截激进人士宣传真理、扩大反帝运动,英国殖民当局想尽办法阻止M.K.甘地到达这一地区,并采取几近恐怖的手段对当地的反帝运动实行残酷镇压。

“罗拉特法”公布后不久,印度的激进运连续几次遭到了英军的残酷镇压,并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

在此之后,甘地不但没有被英国人的凶残气焰所吓倒,反而愈发坚忍不拔。作为国大党内公认的领袖,甘地在1920年9月确定了非暴力不合作的党纲,使非暴力不合作成为国大党的指导思想。

同时,争取印度自治也成为了国大党现实斗争的目标,主要依靠宪政手段从事活动的国大党,也因此由一个少数上层分子团体为主的斗争形式演变成了一个具有广泛群众基础、依靠群众自发性直接斗争的局面。因此,国大党也是进行全面反帝斗争的现代资产阶级政党。

甘地在国大党内的领导地位确立后,不论甘地是否在国大党内任职,他始终都是国大党的精神领袖和不死的“灵魂”,并左右着印度民族解放运动发展的方向。

1930年3月,甘地率领78位志愿队员开始“食盐长征”,揭开了第二次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序幕,给英帝国殖民主义者以沉重的打击。运动进行中,甘地只身又与英国驻印总督谈判,并勇敢地出席了所谓的圆桌会议。

然而,英国人的所有承诺都是一张废纸,却反而使群众运动发生了不应有的松懈,一场声势浩大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最终被英军残酷地镇压下去了。

由于运动屡屡失败,甘地也与党内的其他领导层产生分歧,各自开始谋求新的出路。这其中,就有不少人看准了德国。这个离他们不远,而且非常符合他们政治诉求的国家,曾经挽救过岌岌可危的土耳其,也提升了凯沫尔总统的知名度。他们普遍认为,德国或许将成为印度主权独立强有力的支持者。

甘地并不这么想,以他在英国时对德国的认知,他觉得赶走了英国人,却又迎来德国人,而且德国的领导人是出名的独断专行,万一一语不合,只会使情况变得更加糟糕,甚至万劫不复,因此,他坚决地投了反对票。

拉姆斯登一口气将所有情况进行了一次口头汇报,埃里克才总算是了解了马迪娜嘀嘀咕咕的所有原委。

“局长阁下,我想先听听你对印度国大党大多数亲德成员的想法。不要有顾虑,大胆说。”埃里克燃起一支雪茄,不紧不慢地说。

“本人认为国大党亲德是一件好事,这是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但是,西班牙牵制了我们许多精力,如果舍近求远、放下眼前的即得利益而帮助远在南亚的印度,成本相对过高,不太划算……”拉姆斯登详细进行过预算,回答问题时也非常流利。

“你认为甘地是个怎样的人呢?”埃里克接着问道。

“这个人的领导能力不容怀疑,但是,他的思想过于激进,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拉姆斯登对甘地的评价几乎是一针见血。

“如果我们帮助印度的国大党,最终会是个什么情况?”埃里克非常认可拉姆斯登的见识,不停发问。

“那样的话会有三种可能,第一,彻底得罪英国,并捡起了英国人理不清的烂摊子。第二,无法与甘地和他的追随者融洽、并与印度各阶层激进势力为敌。第三,德国将由此捡了一粒烂芝麻而丢掉了光鲜亮丽的大西瓜。”拉姆斯登认真地回答道。

埃里克非常认可拉姆斯登的分析,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打算在印度这片烂泥潭里深陷进去。但是,埃里克也并不打算无所作为,冲着英国人长期以来的德性,他想给英国人添点堵。

“你认为我们应该什么都不做?”埃里克深吸了一口雪茄。

“是的,我们不应该参和他们的事情,否则将会把所有的麻烦引到我们的身上,得不偿失。”拉姆斯登几乎未加思索地回答道。

“我觉得德国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还可以出售一些武器,局长阁下,那些国防国刚刚换下来的老旧武器应该找到它们真正的新主人了,你说是吗。”埃里克略带奸诈的语气让拉姆斯登再一次领教了总统的深谋远虑。

“这是个好主意!总统先生,我看外交部应该在这方面去攻攻关了。”拉姆斯登非常赞同埃里克的想法。

“那行,你们进一步掌握印度那边的动向,及时回报,谈判的工作就由康斯坦丁他们来完成。”埃里克轻轻地一笑,自言自语地说:“只是太便宜西班牙的荷西政府和霸道的美国人了。”

拉姆斯登当然理解埃里克为什么会这么说,也猜到了埃里克下一步的行动,但他什么都没说,起身告辞,离开了总统府。

把印度局势搅得更乱,而且要乱上再乱。不单单是印度,而且要让西班牙的内战长期相持,这是埃里克牵制英、美、法的最佳办法。

肚子有点饿,埃里克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餐,便按响了办公桌上的电铃。

安娜塔很快就过来了。

“安娜塔,能给我弄点吃的吗?我可是没吃早餐。”埃里克笑着对安娜塔说。

“哦,这事不难办,尊敬的总统先生,我现在就去后勤保障部看看,给您弄点吃的。不过,我得提醒您,以后最好还是好好吃过早餐再上班。”安娜塔故意生气地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了,马迪娜横眉怒目地看着埃里克和安娜塔。

“你好马迪娜小姐,见到你真高兴。”安娜塔首先打起了招呼。

“不!不不!你不会高兴的,因为我打扰了你们的幽会。”马迪娜非常直白地挑明了埃里克与安娜塔的个人关系。

“哦,我的上帝啊,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不过,我很佩服马迪娜小姐惊人的想象力。”安娜塔恍然大悟,难怪几个月以来,这位骄傲的大小姐竟然故意躲着自己。

“这是个误会吗?恐怕连安娜塔主任自己都不会相信这些苍白的辩解吧。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想在希尔娜回汉莎宫之前把这个事了结,否则的话,大家都不好看。”马迪娜并不打算给安娜塔留情面。

“作为汉莎宫的助理兼宣传处主任,我的确有很多的机会接近总统,但是,我是清白的,尊敬的马迪娜小姐,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应该相信我们的总统。”安娜塔感到非常的委屈。

“看来漂亮的安娜塔主任撒谎的本领并不弱于自己的工作能力。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敢做却不敢认呢?”马迪娜其实也不希望安娜塔承认自己与总统有染,不停地逼问也只不过是进一步得到确认。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听我说。”埃里克早就知道她们俩的隔阂是因为自己引起的,赶紧站起来澄清事实:“这就是一个误会!真正的误会!上帝作证,安娜塔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工作。”

“这是误会吗?外面的传言是凭空捏造的吗?我受够了!”马迪娜激动地说。

“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对我们说啊?”埃里克与安娜塔斯社同时惊讶地问她。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因为姐姐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可不想让她看到你们‘亲亲密密’的样子,也不想让她听到什么有关你们的传言。”马迪娜终于掏出了藏在自己心里很久了的话。

“人言可畏,真是一点不假,我想,这肯定是那些反对我的人无中生有,既然这样,我们可千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自己倒先乱了起来。”埃里克非常冷静地对马迪娜说。

“是的马迪娜小姐,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那些人放出这样的话来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的。这不仅是我个人的名誉受损,更重要的是危及总统先生的政治生命,如果我们自己出现内乱,那些人就会趁机大做文章,这样的话,德国就危险了。”安娜塔于是说。

“安娜塔说得很对,我们不能中计。作为联调员,你应该学会冷静地分析问题,而不能偏听偏信。现在是扩军备战的重要时期,毁誉只是他们攻击我的前兆,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加卑鄙的行为。”埃里克将马迪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说。

此时此刻,马迪娜也似乎读懂了其中的含意,不再无理取闹了。

安娜塔拉着马迪娜的手,两人又恢复了从前的友情,但是,埃里克的心里却反而沉重了许多,他发现未来的扩军路会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