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笙扫了莫星魂一眼,便是将眸子转向浩空中那轮朦胧的新月,随即唇边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眨了眨眼,只微笑不语,亦如天上那皎洁的星子一般。

莫星魂见此,又是猛地灌了几口烈酒,苦涩的笑荡在唇角,清吟道:“呵呵,别说百里兄了,就是我自己,都看不起这般模样的自己啊……只是不知为何,看着今夜这月色,胸中竟生出了一股空荡之感……”

百里笙看着他那空洞的墨眸,仿如隔着皮囊便看到了莫星魂的内心一般,想必那里亦如这空寂的墨眸一般让人不禁唏嘘,百里笙知道莫星魂的心已被蓝烟柔开了个大洞,此刻正在呼呼的灌着风,凄冷而哀默。

百里笙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莫星魂,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了什么,终究都是无用。

少顷,百里笙转了眸子,轻叹道:“现在莫兄已是九五之尊,要什么样子的女子不能有,又是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想朝中那些大臣们的千金,个个儿都是顶好的,莫兄年少有为又是仪表堂堂,那可是尚云万千女子都争相追逐的梦中人呢,莫兄又是何必如此执着。”

百里笙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并非宽慰莫星魂,只是为了随意接个话头好让莫星魂说下去一般。

“是啊,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拥有呢?”莫星魂随着百里笙的话轻轻重复了一句,显然他只是听进去了一半,至于后面的话根本就是充耳不闻的。

不待百里笙开口,莫星魂又是惆怅的说道:“呵呵,朕,坐拥大好江山,却终归难得一心仪女子,百里兄你说,这是否便是孤家寡人之意了呢?”

百里笙见举国的女子们都无法提起莫星魂的兴致,便知莫星魂是真的困在这里,不愿走出来了。

“莫兄,你醉了,别喝了。”随即百里笙微微摇了摇头,便是欲夺莫星魂手中的酒壶。

莫星魂躲开了百里笙的手,大笑道:“哈哈,朕是醉了,朕明日便可登基,故而高兴,即便是今夜醉上一场,又何妨?”

莫星魂看了一眼那朱漆大门,随即提起酒壶边喝边走,口中还不由念叨着:“只怕此后再无人能懂朕的心了,而那人,又怎知……”

翌日,天还未亮,莫星魂便是伏在塌前悠悠转醒了,看着那满室的明黄与四处散落的酒壶,莫星魂已记不得自己昨晚到底回宫后又喝了多少,竟是连床榻都没上去便醉倒了。

莫星魂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宫,又是与谁共饮?亦或是独饮?

少顷,宫殿内的烛火似是微微有些暗淡了下去。

莫星魂这才缓缓的起了身,只见那腿间袍服上的空酒壶便是“咚隆”的滚落到了脚边,又在一旁的地上打着转,莫星魂揉了揉那有些胀痛的额头,竟是生出一种今夕是何年的迷茫之感。

听着了屋内的动静,刘公公那轻柔的声音便是在门外响起了:“皇上若是醒了,奴才进去添些灯油可好。”

刘公公话音落下,莫星魂那黑白分明的凤眸中已是迷雾尽去,换上了平日里的敏锐与威严,这才沉声开口道:“嗯,进来吧。”

待刘公公应声进了门,便是微微垂眸行至了桌案前,并一一为殿内的灯壶添置起了灯油。

莫星魂见刘公公目不斜视也未曾多话,遂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淡淡开口道:“昨晚朕是与百里爱卿共饮的?”

莫星魂在执掌大权后,便将蓝玉的人都贬了职,并派遣到远离京城的外省做官去了,故而一品大员殿阁大学士孙大人的职务,便是正式交由百里笙掌管了。

刘公公温声应道:“回皇上,昨晚皇上跟百里大人饮至丑时,自百里大人走后,满打满算皇上也就将将睡了一个时辰便起了身,今日皇上还需主持大典,不如便再歇息一会儿吧,奴才卯时再来叫您,亦是不会误了大典……”

刘公公的声音渐渐拉远,威严大气而又尊贵非凡的深宫渐渐陷入了一片沉寂……

直到窗外的鸟儿开始了清脆的鸣啼,新的一天才算做开始,伴着鹂鸟的清啼,素锦的声音亦是在蓝烟柔门外响起:“小姐,该起身了。”

还在睡梦中的蓝烟柔抿了抿唇角,迷蒙的声音随即传出:“唔,素锦?让我再睡一会……”

听闻蓝烟柔所言,门外的素锦与锦秀对视一眼,皆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即素锦轻轻推开了房门,边向蓝烟柔床榻边走着,边温声哄道:“小姐若是再不起身,可真就要误了皇上的登基大典了……不过小姐若是非要睡,倒也并无不可,想必到时只要小姐换上那一袭凤袍,皇上亦是不会怪罪就是了。”

蓝烟柔朦朦胧胧间听闻素锦那番调笑的话语,不由便是心下一抖,随即缓缓睁开了迷蒙的美眸,没好气的答道:“素锦这张嘴巴可真是毒辣,小心日后嫁不出去哦。”

素锦知道蓝烟柔起床气严重,此时见蓝烟柔已醒,便不再作了,随即嬉皮笑脸的答道:“嘻嘻,若嫁不出去,素锦正好就赖着小姐哪也不去了。”

蓝烟柔无奈的看了一眼素锦二人,遂起身边伸了伸懒腰,边嗔道:“贫嘴。”

素锦吐了吐舌头,也不反驳,依旧眉眼带笑的开口问道:“小姐今日打算穿哪身衣裳呢?”

蓝烟柔微微打了个哈欠,便是转眸看到素锦与锦秀二人分别将手中托盘内的衣裳展示了起来,锦秀手中展开的那件不必多说,便是之前先皇封她为女官之时的袍服了,而素锦手中展着的却是让蓝烟柔不由黛眉微微蹙了起来……

只见那一袭大红色的袍服华美非凡,圆领大襟甚为端庄,领口、袖口及衣襟边沿,都制了宽宽的花边刺绣,纹样为金凤穿花,花朵则是艳丽的红粉牡丹,一朵朵国色天香的牡丹怒放在包边的蓝色缎面底子上、甚为娇美,八只彩凤飞舞其间,亦是更添栩栩如生。

袍服后,一只通体彩凤、凤尾翻飞,彩凤色彩浓重,红蓝对比甚为激烈,可谓变化惟妙,比起边沿所绣的金凤来,不知不觉间便多了一份瑰丽,而彩凤中间依旧是数朵盛放的牡丹,与彩凤截然相反,这牡丹的色彩却是处理得净穆而素雅了几分,颇具传统水墨特色……

蓝烟柔不再多看,只抬手指了指锦秀手中那件,便是下地向寝洗架行去。

一旁的素锦将手中凤袍叠好,摞在了托盘内的朝裙之上,而那华美精贵的凤冠、朝珠则是静静的躺在托盘上的锦盒内、闪着耀耀的光。

素锦早就想到蓝烟柔无心入宫,待见着蓝烟柔扫也没扫一眼那象征着万凰之王的行头,便是更加确定了蓝烟柔的意思,可作为蓝烟柔的贴身婢女,素锦不得不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开了口:“小姐,确定不选这件么?”

蓝烟柔没有回答素锦,依旧不紧不慢的洗着脸,待接过锦秀递上的手巾擦干净,坐到了铜镜前,这才淡淡开了口:“嗯,我意已决。”

随即素锦便是迈着莲步上前为蓝烟柔梳妆,素锦边梳理着蓝烟柔的青丝,边温声开口道:“小姐若是想清楚了,素锦自然是不该多话的,可若小姐心意未明,今日这般让皇上闹了个没脸,日后即便是……”

素锦的话虽未说完,蓝烟柔却已是知晓了素锦的意思。

素锦是在为她担心,怕她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万一哪天又爱慕上了莫星魂,今日这番做法保不齐会让莫星魂起了一丝轻视之心,毕竟现在是人家求着自己,可到了那时候,便换过来了。

蓝烟柔唇边勾起了一抹妖冶的笑,淡淡的开了口:“我本就无意于莫星魂,亦是绝对不会入宫的,所以素锦无需担忧日后。”

素锦见蓝烟柔如此说便是放了心,随即应道:“小姐想清楚了便好。”

“嗯,今日的妆面体面即可,不必张扬。”蓝烟柔随即答道。

素锦知晓蓝烟柔是不喜上妆的性子,况且蓝烟柔又是无意莫星魂,自然更加不能过于凸显美貌,只是今日这般场合不上些妆难免失礼了,遂温声应道:“是,小姐。”

随后素锦十分贴心的为蓝烟柔画了一幅极为雅致、却也不失隆重的妆容,只见蓝烟柔风髻露鬓、峨眉淡扫,一抹樱桃口不点而赤,只眼尾扫了淡淡的墨色眼线,为那灿然的星光水眸添了一丝的威仪,虽堪堪减了三分蛊惑,可那美眸顾盼间的华彩流溢,却也依旧难掩勾魂慑魄。

素锦已是将眉心那照旧的一点朱砂都抹了去,却是依旧无法掩盖蓝烟柔的绝色,遂不由愤愤的叹息道:“唉,小姐怎能美成这个样子呢,简直就是为难素锦么,又不能成心化丑了招人口舌,可随便一化便是这般,这可如何是好呢。”

一旁整理衣袍的锦秀听闻,不由掩唇轻笑道:“旁人家的丫鬟巴不得给自家小姐打扮得美貌些,咱们家倒是相反来着。”

蓝烟柔在铜镜中扫了一眼自己那简洁的妆容,又是看到素锦面上蹙着的眉头,不由笑道:“如此便极好了,至于发髻也随意些即可。”

素锦见蓝烟柔似是满意,遂舒展了眉头,随即温声开口道:“那为小姐束个灵蛇髻如何?”

待蓝烟柔点头允了,素锦便是伸手将蓝烟柔那过腰的柔顺秀发轻轻挽起,只片刻功夫一只灵蛇髻便是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