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若指尖砂砾,转眼便是过了五日,丞相府中一改往日的风平浪静。
“姐姐,你说老爷这次是因着何事恼了那蓝烟柔啊?”四姨娘的声音似是有些微喘。
三姨娘一手捧着那稍稍显怀的肚皮,瞟了三姨娘一眼,便是嗤笑一声:“嗤,哪个知道因了何事呢,我也是才听着此事,便来寻妹妹了。”
“哎呦,我的好姐姐,您倒是快些啊,晚了咱们可就看不上那蓝烟柔的热闹了。”四姨娘边心急的说着,脚下的碎步亦是快了些许。
“妹妹莫急,姐姐这身子还得仔细着的,又哪里走得快呢。”三姨娘娇柔着声音嗔道。
四姨娘缓了步子,暗暗对三姨娘的肚皮撇了撇嘴,心下不由冷哼道,明明肚子里没东西,还装个什么劲儿啊,平白的给人添恶心。
而此时缥缈居那边,常青亦是战战兢兢的躬身说道:“三小姐,老爷请您现下去祠堂一趟。”
“呵呵,祠堂?为何?”蓝烟柔放下手中茶盏,抬眸扫了一眼身前的常青及其身后的一众下人,淡淡开口问道。
“是,是祠堂,小的亦是不知为何,只是老爷吩咐了将三小姐请入祠堂,想来……”常青也不知为何,面对这三小姐竟是比面对老爷时,还让他心生畏惧。
“行了行了,本小姐懒得听你编排,我想知道的是,你带了这么多下人来,是想请我,还是想架我过去啊?”蓝烟柔微微垂眸,冷清的声音不怒自威。
常青闻听蓝烟柔所言,不由就是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哆哆嗦嗦的说道:“小的不敢,这都是老爷的意思啊,小的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还望三小姐体谅小的们。”
身后的素锦亦是一手叉腰,一手掐起个兰花指遥遥点着众人,冷声道:“哼,你们一个个的都堆在这,难道让我们小姐飞过去吗?”
素锦话音刚落,常青便是急急回身说道:“你们还都堵在这里干嘛,还不快闪开。”
一众下人听闻常青所言,亦是如释大负的闪到了一旁,毕竟老爷的吩咐没人敢不听,可这三小姐的手段他们也是知道的,此时既然常青发了话,又有哪个会傻到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呢?反正只要将三小姐带去便可以了,管他是压过去,还是他们跟着三小姐过去。
蓝烟柔见此,亦是不再多话,起身微微抚了一下裙摆,便是迈着莲步向门外走去。蓝烟柔自然晓得这些下人亦是身不由己,所以只要不是狗仗人势的,蓝烟柔都懒得与这些下人们太过计较。
素锦瞪了一眼众人,亦是跟在了蓝烟柔身后,向那祠堂行去。
“小姐,这祠堂向来除却婚嫁之日是不许女子进入的啊,老爷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让小姐进祠堂呢?”素锦跟在蓝烟柔身侧,不由轻声问道。
蓝烟柔脚步未停,唇边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启朱唇道:“还能是何事,无非就是那紫檀床榻之事被发现了而已,素锦可是怕了?”
“素锦不怕,素锦只是有点好奇那祠堂会是个什么样子。”身侧的素锦不好意思的答道。
“哈哈,那素锦估计要失望了,想来我们这次是进不去祠堂的,那蓝玉八成就是在院子里吓唬吓唬我们而已。”蓝烟柔轻笑道。
蓝烟柔自然知晓这祠堂对于女人来说,是一生只得入一次的地方,而现下蓝玉这般做法,用脚趾想也知道无非便是他顾及打不过自己之事,才想着靠那祠堂里的先祖先贤牌位给自己一些震慑罢了。
少顷,蓝烟柔便是迈进了祠堂大门,果不其然蓝玉正端坐在院中的八仙椅上,身侧还有几位姨娘正窃窃私语着。
“逆女,还不给我跪下!”蓝玉一声冷喝平地炸起,身后的一众姨娘立刻便是禁了声去。
蓝烟柔扫了一眼蓝玉身后那边抚着肚皮,边一脸讥讽瞟着自己的三姨娘,不由轻笑一声,遂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不知柔儿哪里做的不合爹爹心意了,让爹爹这般气怒。”
“好你个逆女,竟是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还敢这般放肆!”蓝玉听闻蓝烟柔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便是气得更加恼怒起来,遂沉声喝道。
“爹爹何必如此恼怒呢,柔儿现在可是连祠堂的门还未进,何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再说,柔儿不过是不知爹爹因何气怒,这才问了一句,又何来放肆之说呢?”蓝烟柔斜倚在大门边,含笑开口。
蓝玉见说不过蓝烟柔,可现下又是当着一众家眷,面上有些下不来台,遂老脸微红,一把便是夺过了身后小厮手上的戒尺指向蓝烟柔,怒喝道:“你跪是不跪?”
“爹爹莫不是忘了,柔儿好歹也是圣上亲封的三品诏命女官呢,虽说官职没有爹爹大吧,但不得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的条例,爹爹难道不晓得吗?”蓝烟柔见蓝玉此时根本就是想逼自己下跪,而非说事,遂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
“你,你!”蓝玉被蓝烟柔此话噎的不由面红耳赤,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三小姐年幼不懂事,老爷您可莫气坏了身子才是啊。”身后传来了三姨娘那娇柔的声音。
“是啊,老爷,三小姐一向这般直爽惯了,您又是何必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呢。”四姨娘亦是附和道,那话语虽是听着似替蓝烟柔开脱,却是句句诛心。
蓝玉被这几句话劝得不由更是怒气升腾:“她年幼?哼,我看那逆女根本就是没把我这个爹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给她留什么颜面了。”
“你去,将抚台贾大人请来,顺便告知贾大人,请他带上一位辨毒之人前来。”蓝玉想到如今这蓝烟柔可是得了皇上看重,自己若是动了私刑还真是不好交代,遂略一沉吟,便是对身后的常青吩咐道。
“是,老爷。”常青答了话便是躬身退下。
而此时倚在门边的蓝烟柔,待扫了一眼蓝玉身后的三姨娘与四姨娘,只唇边轻轻牵起一抹浅笑,就那样静静的倚在门旁,看着院里各怀心思的几人那卖力的表演,亦是不争不阻……
少顷,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便是远远见着几名身着朝服的男子遥遥走来,其间一续着长须的中年男子踱步在前,片刻便是迈进了门来,只见此人身形微胖,着一袭五彩织绣仙鹤对襟朝服,东珠饰顶的朝冠端端正正的戴于头上,待得近前,便是与蓝玉一番寒暄。
“给贾大人等看座。”略做寒暄之后,蓝玉便是命身后下人给来人上座。
“多谢蓝丞相。”贾抚台毕竟只是个从二品,见了正一品的蓝玉还是要客气些的。
“唉,此次给贾大人添麻烦了,真是蓝某家门不幸啊。”蓝玉假惺惺的长叹一声,便是开口说道。
“哪里,哪里,蓝丞相见外了。”贾大人微微摆手,便是客气的答道。
“爹爹叫柔儿来不知所谓何事啊?”蓝烟柔亦是懒得再看那二人虚情假意的客套,遂淡淡开口道。
“哼,你个逆女还有脸问?常青你去将那物件给老夫抬上来,其余人等退下吧。”蓝玉瞪了蓝烟柔一眼,待吩咐了常青,便是回眸对身后的几个姨娘沉声说道。
“老爷。”三姨娘这热闹还未看上,自然是舍不得离去,遂柔柔的轿嗔道。
蓝玉想到今日既然已经通知了贾抚台,想必此事亦是包不住了,遂不再多说,只冷冷扫了一眼几人,便是不再开口。
而蓝玉身后的几个姨娘见老爷并未多说,亦是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再吱声了,毕竟只要能留下来看热闹就好。
少顷,常青与几名下人将那气派的紫檀床榻抬了上来。
蓝烟柔不由微微抬眸扫向蓝玉身后,只见四姨娘面上微微一抖,便是悄悄看向了身侧的三姨娘,而三姨娘亦是往四姨娘的身边凑了凑,微微开口嘀咕了两句什么。
蓝烟柔懒得再看那两人的小动作,遂淡笑着开口说道:“这不是柔儿前几日赠与爹爹的礼物么,怎的这会子搬了上来?”
“哼,你还有脸说!贾大人,麻烦你看看这床榻可是有何不妥。”蓝玉狠狠的剜了蓝烟柔一眼,便是微微拱手对一侧的贾大人说道。
贾大人微微点头,便是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只见自贾大人一行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此男五官倒是平淡,只是那如炭般屈黑的冷面上一口白齿甚是显眼,再配上那两片厚厚的红唇,乍一看甚是凶煞唬人,见着此人,蓝玉身后的几位姨娘亦是不由纷纷蹙眉浑身发毛起来。
片刻功夫,那黑面男便是检查完毕,遂退到了贾大人身侧,附耳说着什么,待那黑面男说完,贾大人亦是微微起身,眸光扫向蓝烟柔,开口说道:“蓝丞相还真是养虎为患啊,来人,将那罪女蓝烟柔拿下。”
“慢着!”蓝烟柔亦是微微直起了身子,淡然开口。
“贾大人如此不问青红皂白便欲将我拿下,难道不怕外人说贾大人与蓝丞相沆瀣一气欺压构陷朝廷命官?”蓝烟柔见贾大人身后几人皆是一愣,遂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