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是装晕的。

一个几次三番犯了欺君大罪的人,神经显然够坚硬,只不过烈明艳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索性就这么【晕】了过去,她想,晕一会儿吧,什么狂风暴雨的,等她醒来再说吧。

只可惜的,被骗惯了的皇帝陛下,显然已经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

“起来!装什么死!”皇帝陛下脸色青黑,豪不怜香惜玉的上去就使劲儿推了她几下。

烈明艳脑袋嗡嗡作响,哭的太多,的确特别容易缺氧。

“为什么要装失忆?”上官明喧问出了自己最耿耿于怀的一点。

烈明艳就像是一只被霜打了的茄子,没有一点精神,连眼神都是发飘的说道:“一开始的几天是真的不记得了,脑子里乱糟糟的,用力一想还会痛,但是没过多些日子,就全都想起来了,之所以一直没说是因为……”

“因为这样,你就可以逃过惩罚是嘛?”

烈明艳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说道:“我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半条命。”

上官明喧回忆起那些迸溅出来的鲜血,深深吸了一口气。

“只是因为……因为……”烈明艳怔怔地说道:“因为你变了……你开始对我温柔的说话,还会亲自喂我药吃,我头痛不能自已的时候,你会露出比我更痛的表情,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一定是因为我失忆了,所以你才会对我这么好……而且你喜欢的也是那个样子的我吧!天真的,柔顺的,不会让你生气的……”不像以前那样,连对我说句话都显的那样不耐烦。

所以,她就贪心了。

明明知道,谎言终究不能长久,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早晚有一天会穿帮,可是这央央宫廷是这么的寒冷,她也不过是想要多贪恋那么一会儿而已!

随着烈明艳的话语,上官明喧脸上的神色也出现了相应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颗上一秒还好像被浸泡在寒冰之中的心脏,下一秒居然就有了一些微烫的感觉,他的两只耳朵静静的竖着,凝神倾听者着,每当对方多吐出一个字时,那丝微汤就越发高涨了些

“不过都是狡辩之词罢了!”尽管心里面已经相信了大半,但是上官明喧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他站起身,淡淡地说道:“近段时间,你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皇帝陛下果然说到做到,自那日烈明艳的彻底“坦白”后,上官明喧消失了整整三天。

“人已经走了。”青萍站在烈明艳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赶在刽子手来之前,咱们的人偷偷把药送了进去,您是知道的,那药虽是剧毒,但死亡时却并不会太让人痛苦,王太医走的大抵还算安详,而且他还捎话给娘娘,说请求您无论如何要继续抚照兰主子!”

烈明艳听闻此言紧紧地闭了下眼睛,半晌后她喃喃道:“到底是本宫太大意了。”

安详的日子过的久了,防备心不自觉的就松懈了下来,忘记了这宫里面是怎样的鬼魅丛生之地。

“罪者库那边你让人给本宫盯紧着。万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还有你转告兰秋容,此事本宫定会为她做主,这幕后的黑手,本宫绝不放过!”烈明艳双眸之中厉光乍显,老鼠不发威,难道真当她是病猫,该是让那些不老实的看看,这后宫里究竟是谁说的算!

就在烈明艳主仆二人说话的空档,郝运来躬身走了进来,低声禀道:“主子,太后娘娘召见。”

烈明艳眉头一挑,对着好运来招了招手,低声再其耳边吩咐了些什么,好大总管使劲儿点了点脑袋,急忙火燎的出去办差了。

“青萍给本宫梳妆。”烈明艳慢悠悠的站起身,缓缓说道:“今儿就梳九翅琅寰飞仙髻吧,本宫好久没有梳了。”

青萍有些奇怪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抿抿嘴吧,道了声:“是!”

半个时辰后,一身华服,打扮的光彩照人的烈明艳终于出现在了慈宁宫的大门口。

很明显,杜太后这一次并不只是召见了她一人。烈明艳踏入慈宁宫的时候,一抬眼,便见到了这宫里面最有地位的几个女人都露面了,杜太后居于中央高塌自不用说,她的左手下坐着杜嘉柔,右手下坐着林雪桐,外加的还有一个无声无息的惠妃,等烈明艳这么一到场,四个女人都可以打桌马吊了!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怎么来的这样晚?”杜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只见她先是不满的狠瞪了某人一眼,而后方才说道:“哀家不过病了几日,宫里面居然就出了这样的乱子,淑妃!你这个六宫是怎么掌管的?”

烈明艳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见其立刻用着更加恭敬地声音道:“都是臣妾的无能。”

大概比她还要无能的杜皇后,手指在衣袖中微微蜷缩了一下。

杜太后没有叫起,她看着烈明艳继续冷声道:“那个兰氏,绝不能留。”

烈明艳便道:“太后的意思,臣妾明白,臣妾也知道您是心疼皇上。但一来,这件事情纯属是那个王太医自作多情与兰氏却无多大关系,二来,若此时要了兰氏的性命,反倒坐实了流言月意想,于皇室和众嫔的名声都多有不利,三来……”烈明艳说到这里时声音微微一顿,抬起头,视线在几人的面庞上巡视一圈,镇定自若地说道:“三来,经臣妾查证,此事还有幕后黑手的存在。”

杜太后一愣,皱眉道:“什么幕后黑手?”

“药!”烈明艳定声道:“事发后,皇上派人去了兰贵人的玲珑阁搜查,其中就搜到了一种药,据说是此药是催情的淫药,为此兰贵人身上除了私通的罪名外,还被扣上了淫。秽后宫的罪名,可是据臣妾查证,自兰氏多年前意外流产后,便再也没有得到过圣宠,这一点敬事房的伺寝名册可以作证,一个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的女人,犯得上在衣柜里藏着瓶催情药吗?”列明艳深知,兰秋容其实是一个性格很谨慎的人,就算当年烈明艳求着她做了那害死林振英的药,但她也绝不会自己留下私藏。

“也许不是她自己用,而是做出来,为别人准备的呢?”插话的是一旁的林雪桐,只见她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挡在自己的嘴边,眼角处还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满宫里就属烈明艳和兰秋容走的最近,她话里指的那个“别人”,不用说肯定就是烈明艳自己了。

“贵妃娘刚此言缪以,事实上,臣妾已经有了确实的证据。”

杜太后道:“什么证据?”

“来人啊!”烈明艳眼神轻眨:“把她带上来。”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着粉红色宫装的少女姿容狼狈的被推了进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惊恐不安。

杜嘉柔看着这女孩,嘴唇不经意的颤抖了一下。

“此女叫做晴芳。是兰氏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平日在玲珑阁里负责打扫整理一类的活计,臣妾已经查过,这晴芳无父无母,家境也十分贫寒,可是不知为何,这几个月来,她的手面猛然变得阔绰了起来,臣妾刚刚让人去搜了她的屋子,您看看,这就是从她那里搜来的东西——”烈明艳亲手打开一个青布小包,众人视线随即跟来,果然看见了里面有着好几件金银细软:“这对虾卷缠丝镯儿还是内务府制造的,臣妾以前见兰氏带过一回,哦。还有这福禄寿喜佩,金丝簪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她的东西吧!更令人生疑的是,兰氏这边刚刚出事,这位旧日的丫鬟便立即转投奔了自己的干娘,顺便说过一句,晴芳的干娘就是凤栖宫的刑嬷嬷。”

在座的没有人是傻子,烈明艳话里面的矛头指的是谁,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所以一时之间,无论是太后也好还是林雪桐也好都情不自禁的看了杜嘉柔一眼。

杜嘉柔深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道:“凤栖宫里大大小小的嬷嬷多了,这位刑嬷嬷,本宫倒是不记得了。”

烈明艳一笑,没有接她这个话茬,反而转过身看向了跪在那里的晴芳,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宫问你,你的这些财物是从哪来的?兰氏房间里的淫药是不是你偷偷放进去的?你是否被人收买,陷害兰氏????”晴芳跪在那里脸上骇的是一片苍白,别看她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来,但其实内地里已经被狠狠收拾过了一回儿,宫里面有的是那种整人的手段,而云台宫大总管郝运来,偏偏就是个精于此道的。然而此时此刻,晴芳自己心里也明白,她如果说出来那就是必死无疑,如果谨守秘密,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于是,晴芳立刻冲着太后嚎哭道:“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