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白,死了。”廖云帆像是生怕不明白,又加了一句,“看到没有,陈木和那边连给他出殡的时间都定下了,你要是想去,我明天就带你去,亲眼看到他下葬,如何?”
我死死的瞪圆了眸子,眼眶酸涩的难受,一颗心像是被狠狠的挖开了一样,疼。
那种疼,我活了两世都不曾感受过,哪怕陆成背叛我,安云姵陷害我,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疼到四肢百骸都在发抖,都不听使唤了。
“别哭,哭坏了,我心疼。”
廖云帆伸手给我擦了擦眼泪,转身出去了。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弯腰把掉在脚边的报纸捡起来,再看了一遍,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我的眼泪像是关不住了似的,拼命的掉了下来。
我蹲下来,抱着膝盖,哭的不能自已。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只觉得头晕发胀,可想法却莫名的更坚定了点,我要去,要回去,哪怕报纸都出来了,丧礼的时间都定了,我也不相信陈季白就这么死了!
绝对不可能!
我咬了咬牙,逼着自己一点点的冷静下来,握紧了拳头。
等情绪恢复了些,我推门出去,正撞上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那女人盘着中式发髻,髻上斜斜插了支翡翠垒垒的垂花簪,一袭中式太太的缎子宽裙,柳眉杏目,梨涡含笑,身段纤细,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里头都是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的花卉。
虽然看不清面貌,可身段令我想起了安云姵。
我弯腰拾起撞掉的帕子,见那帕子尾亦绣着一丛兰花,还绣着两字:心兰。想是这位小姐应是极钟爱兰草,应该不是安云姵?
女人接来我手里的帕子,微微点头。
我也颔了下首,便疾步去了。
旁侧两个女佣见我走远了,眼色不屑的在女人跟前嘀咕了几句,大多不离狐媚胚子,女人笑着摇了摇头,笑容柔柔,打了几个手语,那两个女佣顿时低头不语了。
问了一圈,我才找到了廖云帆的房间,外头也没有人守着,我敲了敲门进去了,不小心将他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弄掉了,我正弯腰收拾,忽然两只手臂自身后牢牢圈住自己的腰,醺热酒气扑到耳边,眷念深情又悲哀:“千寻。”
蓦然的一愣,我反应过来,安静地掰开廖云帆的两手,转身过来,望着他混沌的双眼,淡淡地,“廖先生是医生,难道还不知道身上有伤不能喝酒的事么?再说了,饮酒误事又伤身,何必?”
廖云帆像是被这句话激怒了般,一把扳上我的肩膀怒道:“陈季白对你做什么,你倒是都愿意,现在还想为了陈季白怎么样,可惜,他死了,被我炸死了!”说着声音又缓了下来,眸子里愁雾暗织,失了神,“沈千寻,若是我比他更早些遇见你,那……”
“早晚也是一样,难不成廖先生要告诉我,你对我一见钟情了么?我可没有忘记,你当时要给我打那个针来着。”我厉声打断,拨开他的手,泠泠清清的,“还利用我诱杀陈季白,难不成现在我还有利用价值吗,值得你这么卖力的演戏?”
真是笑话!
廖云帆笑了声,眉目儒雅,胡匝暗青,修长的身子颤颤地,潦倒寂寞,却忽然鬼迷心窍了般,将我扑在床上,大手一压就解我的扣子:“是不是演戏,我现在自然让你清楚。”
我摸索出皮包里小巧的弯月刀,双手握着,举到他脸上,刀尖寒芒锃亮,对着他的额头:“滚开!”
廖云帆忽地停了动作,也不介意我的刀,只是冷笑道:“你这把小刀子能伤我么,你觉得?”我握紧了刀,隐去眼角的微泪,把刀尖对着自己,挑眉迎上他的目光:“不能伤你,可是我可以伤我自己,你留得住我,留不住我的命,你也想为我办个丧礼是吗?”
廖云帆冷了脸,没说话。
我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不再看他,急急的推门出去,一推开门,却见刚才那女人正贴着耳朵偷听,见我猛然的开了门,她顿时被我吓了个踉跄,我目光平淡的望着她,若无其事的扣着领子上的花扣,错身走了。
女人拧了拧眉,廖云帆已经也走了出来,她急急的后退,廖云帆看她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一点都看不出他喝醉了,仿佛刚才就是装的一般。
“廖先生。”
女人忍不住轻声提醒。
廖云帆看向她,神情冷淡:“你姐姐倒是个刚烈的性子。”
女人就是被廖云帆救下的安云姵。
她伸手摘下面纱,犹豫了片刻,仍旧开口问道:“陈少帅他……真的是死了吗?”
“怎么,你也喜欢他?”
廖云帆冷笑了声,目光带着浓浓的嘲讽。
安云姵低了头,脸色一红,想起自己被卖入花烟间受的那些屈辱,她知道自己早就配不上陈季白了,可那又怎么样,沈千寻现在也得不到,不是吗?
“没……没有。”
安云姵低声急急的答了一句。
廖云帆嗤了下,抬手看了看腕表:“你那点心思都摆在脸上,我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行了,陈季白你估计是得不到了,可陈木和那里我还需要你去勾引,今晚便去吧。”
“什么?”
安云姵怔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让她去勾引陈木和?她没听错吧,陈木和的年纪都能做她爷爷了,她还要去勾引陈木和?
“怎么,你以为我救你回来什么都不用你做,是白白养着你的?”廖云帆眸光犀利,手掌拍上她的脸颊,“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那花烟间里头陪那些下等的粗汉,眼下让你去勾引陈木和,好歹让你做个大帅的外室或者姨太太,你还不高兴?”
安云姵脸都白了,可也只能咬紧了牙关,硬着头皮道:“我……我不是不高兴,只是……西平城也有不少人认识我,我嫁过人的,陈木和怎么可能被我勾引?”
“这个你不用担心,陈木和连续失去两个儿子,现在钟毓年又在西平城附近虎视眈眈,他现在正是最着急的时候,若是有一朵解语花在他身边,哪怕那是残花败柳,他也会同意的,更何况……”
廖云帆俯身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安云姵吓得噗通的跪下:“我……廖先生,我能不做吗?”
“不做?”廖云帆不屑的挑眉,“不做,那我送你回花烟间?”
“可……可你说了,我帮你,你会让我杀了沈千寻的,但是现在看来,你也被沈千寻迷惑上了,我……要是这么豁出去了,能得到什么?”
安云姵脱口而出。
廖云帆捏住她的下颚,目光冰冷:“沈千寻,你暂时不能动,但是如果你不做,后果自负,选吧。”
轰隆。
安云姵觉得自己像是从南野龙一的那个坑里跳出来,又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坑。
——
“让我出去。”
我冷冷的看着守门的人,眼下已经天黑了,可我仍旧想回城,我要亲眼看看陈季白是死是活!我不相信他死了!一点都不信!
“沈小姐,您还是……”
“下去吧。”
廖云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守门的人一看,赶紧溜了。
我回过头,满眼戒备,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摸我的发,可又放下了,他淡淡的问道:“你想去哪里?”
“去看陈季白,送他最后一程。”
我握紧拳头,恨不得杀了他,可惜,我知道这是我自不量力。
廖云帆指了指手腕上的表:“还有几个小时才天亮,到时候我会带你回西平城参加他的丧礼,就这么点时间你都等不及?”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砰的一声,我关上房门,闭了闭眼,鼻头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了,突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