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进蒋公馆,坐在沙发上把头埋进双手里的舅舅立即抬头,见到我的那一瞬,他眼底里闪过震动,诧异,高兴,可这些全部都在下一瞬转化为愤怒。
“给我跪下!”
舅舅站起来怒喝。
我一怔,还真的就跪下了,因为我看得出舅舅眼底里还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如同劫后余生般的激动。
苗苗和林隽想要说话,我轻轻的摇头,安静的跪着:“舅舅……”
“你在沈家这几年是被养成白痴了是不是?见到人就跟着跑,要是这次不是你侥幸,要是你一进去就给一枪,你还有命吗?”
舅舅怒的抬腿一脚把茶几给踹翻了,吓得苗苗林隽都不敢吭声,紧张兮兮的看着我。
我面上不显,可心里暖暖的,舅舅是在担心我。
“说话!”
舅舅见我不吭声,恨不得给我一脚,可又似乎不舍得,那气愤的模样,让我觉得好笑。
“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这么样,我只能好声好气的认错,而且确实,我这次是大意了,要是我被当成奸细,段方骘完全可以在我进来的那一刻就给我一枪,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会成为一缕冤魂。
“还有下回?”
舅舅咬牙切齿。
“没有了!”我立即改正错误,抬头和他对视,“我再也不让舅舅担心我!”
“谁他妈的要担心你!赶紧养好伤滚回沈公馆去,你姓沈!”
骂完,舅舅气呼呼的转身就上楼了。
我却噗嗤的笑出声来,要是舅舅真的要我走,早就让人来拿着扫把把我赶出去了,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
苗苗和林隽飞快的过来把我扶起来,苗苗心疼的看着我的手指:“小姐,你要吓死我了,不过这次你要谢谢林隽,是他冒险去找了陈少帅这才救了你的,我回来找蒋少爷,可正好少爷因为阿道夫那事儿在警局录口供,我都找不到他,真是要急死我了。”
我倒是没想到林隽这么有能耐:“林隽,我欠你一条命。”
“不不不,白卉小姐不在,你就是我主子,我自然是拼命不让你出事的。”
林隽被我说的有几分不好意思。
提前沈白卉,我心里一紧,刚才竟然没趁机让秦苏苏把沈白卉的下落说出来,也不知道秦苏苏现在是死还是活。
林隽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立即道:“大小姐,你放心吧,白卉小姐没事,我先回来的时候,那个周霖周副官就告诉我了,其实白卉小姐早就被少帅那边的人从洪帮的密室带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连洪帮那些人都不知道,少帅为了保密,更为了调查洪帮的一个案子,不引起洪帮的注意,所以连你也瞒着,只让你干等。”
我愣住了:“你是说白卉她……”
“放心吧,白卉小姐现在在医院呢,她和芳怡小姐现在轮流给老爷做看护,白卉小姐倒是想过来的,但是少帅让她不要来,免得打草惊蛇,她只能按捺下性子不过来了,但是让我继续留在这里帮大小姐你。”
林隽笑容灿烂的对我解释。
听到沈白卉真的是安全的,我一颗心就放下了,只是我没想到,陈季白这么沉得住气,竟然瞒着我这么久,也不知道他要查洪帮的什么案子,我摇摇头,他要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刚才朱漆说的话,我记得可是清清楚楚。
——
夜深,凉风习习,院子里繁茂的榆钱树都开始凋零,落叶掉在池塘里敲打在彩鱼的身上,激起淡淡的几许涟漪。
我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斜着只簪着一支精巧的碧玉钗,一身青白相间的衣裙落在前面的镜子里,我的样子看起来显得更为纤瘦。
翻了个身,我仍旧没有多余的睡意。
“大小姐,你睡不着吗?”
苗苗见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有些担忧,似乎怕我冷着,又从柜子里抱出一方锦被给我盖着,毕竟我手上有伤,而且受了这样的惊吓,要是普通闺阁小姐那指不定就要大病一场了。
我坐起身子,摇了摇头,侧脸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那双如黑玛瑙一般的眼珠子微微的眯了眯,这才道:“苗苗,安美龄和姚曼雪怎么没有去给父亲守夜?”
这不是有现成的姨太太么,怎么还轮到两个女儿去守夜了,我越想越觉得奇怪。
苗苗顿了顿,答道:“我也是听说的,说是陆公馆那边发现安云姵怀孕了,何月仙把安云姵折腾了一顿,因为她觉得安云姵怀着的那孩子是她老公的,陆成上回被王春丽踹了下面儿,现在还养着呢,只能由着安云姵被何月仙欺负,安云姵没办法,就找了了丫鬟回沈公馆递信儿。
老爷和安美龄听说安云姵被欺负了,商量了之后,就让安美龄打了电话给安老太,从那边找来了几个人一起强行住到陆公馆去了,说要等到安云姵平安生产才回来,现在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安云姵。至于二姨太嘛,好像是突然也病了,在家里窝着呢,这可不就轮到两个小姐给老爷在医院陪床了。”
“没想到一下子倒是倒了这么多人。”
我没有多说话,可放在锦被之下的手已经一点点的握紧,沈嘉树这个父亲倒是心疼安云姵,呵呵。
见我不愿多说话,苗苗过来扶着我躺好,这才转身朝厕所的方向走去。
待苗苗转身一走,我皱了皱眉,又豁然起身,将身上的锦被踢开,快速的下床,因为刚才苗苗开门的那一霎那,我分明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西洋男人常喷在身上的一种香水,可整个蒋公馆,除了那些下人,就只有舅舅这个男人,但他从来不用那种腻歪的东西。
那也就只能说明,蒋公馆有外人进来了。
待我躲好。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扇紧闭的房门又轻轻的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暗搓搓的进来了,躲在柜子后面的我死死的盯着进来的人,呼吸都有些窒息,这人看不清楚样子,但是身形却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一身黑衣,还戴了口罩,手里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尖刀,那双细小的眼睛敏锐的看向床,见那锦被之下似乎有人,他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的就紧了紧:“沈千寻,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就怪在你先陷害别人!”
趁着男人扬手用刀直接往锦被之下狠狠一捅。
我看准了时机,飞快的上前,手里攥紧了沾了麻醉药的手帕,这麻醉药还是从房间的医药箱里翻出来的,毫不迟疑,利落的伸过去,男人的话还没叫出来已经被我从后面捂住口鼻。
他惊恐的睁大了两只眼睛,咚的一声栽倒在床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晕了。”
我,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如玉一般的脸不带任何一丝一毫的动容,我如今竟然偷袭都玩的这么顺畅了,一点都不害怕,这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抬脚一脚把男人踹下床,扯掉他的口罩,啪的开了灯,我一愣,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沈公馆那个一直爱慕安云姵的司机胡长天吗!
呵,怪不得他进来的时候说什么我先陷害的别人,想来他嘴里这个别人就是安云姵吧?
倒是怪到我头上了?
“苗苗。”
我轻呼了声,我知道苗苗今晚肯定不会走远的,刚去了厕所,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那么定然会在外面候着。
果然,我才叫了声,就听到外头传来苗苗的声音“大小姐,你是不是饿了,我……”
话还没说完,刚推门进来的苗苗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男人,她吓得就要尖叫出声,我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
苗苗怔了怔,笑了声:“大小姐,你越来越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