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秀中带着狂野不羁的男子也不开口,静默地坐在床榻前,用他一贯冷傲犀利的眼眸探究地瞅着病重中的女家主,看得林音全身发寒,在不自觉中颤巍巍地垂下头。
林音最受不了对方用那种审视的目光探照灯般锐利地照耀这自己,它好似一把锋利的尖刀,能从头到尾,顺着肌肉的纹理把自己一点一点的解剖开,心底的想法纤毫毕现,隐藏不得一丝一分,而自己根本无能为力,连挣扎也显得可笑地浪费。
所以林音一旦遇上这样的目光,她就会下意识的避开。不过肚子的抗议声很快把她拉回现实,摸着已经饿扁的肚子,林音脸颊发烫,却也不好意思主动询问,只能可怜兮兮地望着平时她根本不屑一顾的‘猪食’暗咽口水。
她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角看看叶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变化,说实在,并不是她害怕这个男子,只是有些不习惯面对突然变得锋利如刀的他。
房间的时间骤然凝聚,孱弱的女家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饿的缘故,总觉得每一秒像是在刀刃上走过般煎熬而痛苦缓慢。
叶拓看着她,她看着食物,这种必然和偶然之间的联系让他们之间本就尴尬静默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住。
“呵呵——”忽然,男子淡淡地扯开嘴线笑了,他的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愉悦和爽朗,将片刻前聚集在他英俊脸上的阴霾消散干净。
“还不饿?还是说你不用吃,看看就饱了?”对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让林音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从他轻快的语调中听得出他似乎不错的心情。
秀气的女家主微微撇过头,蹙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男子英挺的鼻眉间散发着魅惑的俊朗以及舒心的愉悦。
放心下来的女家主真想没有顾及地对他大翻白眼,不过她还是不敢说什么,就怕这个已经多云转晴的男子再度晴转多云,只能一脸无奈的样子又不情愿的样子,实在是憋屈的难受。
是谁一直神叨叨地看着我,好像我是被监禁的囚犯,女家住心里暗暗的诽谤,不过考虑到叶拓可能发飙的几率,她还是默默而乖乖地把话吞回了肚里。
林音感觉自己越来越没骨气了,有点越活越往后退缩的错觉,要是换做以前心直口快的自己,早就不满的大发牢骚,怎么可能这样默默的忍气吞声。
暗暗又狠狠地唾弃自己一番,林音只好把视线转移,埋头大吃起来,液体的温热食物流进胃里,感觉一直难受痉挛的胃终于得到缓解,好似全身蜷缩的神经慢慢舒展开来。因寒冷而麻木的胃被一层层淡淡的暖流包裹着,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
俊秀的男子一怔,似乎被林音夸张恐怖的吃相吓得目瞪口呆,不过他也没有多在意,紧蹙的眉头随即舒展开来。
上扬的唇线带着幸福的弧度,饱满而红润的双唇,叶拓此刻满溢光亮的眸子里带着贤惠妻子温柔地注视一天劳作而归的疲倦丈夫,对自己精湛厨艺的肯定。
房间里被凝固的氛围缓缓纾解,转而换上而满满的幸福。
等胃里终于被食物填满,林音的吃相也终于有所改善。虽也称不上优雅得体,但还算得上是斯文有礼。
脑海中忽然闪现一张秀气而精致的脸,带着一如既往的谦卑而恭敬,年轻的女家主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墨棋的,或许是想起那些自己亲手教他的烹饪。虽然自己也只能算是半路出家的师傅,但这些在这个技术和生活条件都落后的古代已经算的上是先进了。
不知道他现在和韩钰的酒楼生意做得怎么样,想起离开鄠县时,白衣的孱弱男子泪流满面的依靠在破旧的门扉前,目送她离去,苍白优美的唇紧抿着。虽然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微微抖动的脸颊已经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安和担忧。
美丽的桃花眼中满是恋恋不舍,其中掩藏着像是小动物般的害怕和无助,现在想起都让秀气的女家主一阵揪心的难受。
不过为什么会想起他呢?女家主不禁深深疑惑起来——或许是离家的时间太久了吧!‘家’这个字眼在林音眼前划过,让这个一向淡漠的女家主也为之深深的一怔。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那是自己的家吗?难道自己真的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在心底将它评定为可以让自己依靠的港湾?不知道为什么人似乎突然一下子变的很脆弱,明明平时是那么要强而淡漠的女子,仿若一切入不了她的眼底。
但如今似乎不再负隅顽抗,不那么坚定不移地抵触所有的一切,在不知不觉的无形里,它们融为影子慢慢渗透进自己生命中,即使朦胧,却依旧不能让人轻易忽视。
“在我面前,不可以走神!”耳边蓦然响起男子愠怒的声音,
被陡然惊住的女家主一怔过后,迅速撇过头,不悦而傲慢地看了眼神情冷傲的男子,她的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挑衅、不满、以及深深的张扬。
“你刚才在想谁?”林音的眼神刺痛这个平时懒散而不羁的男子,叶拓忽然一下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不自觉中他的声音变得让人战栗,好似从千年冰窖里传来——阴森而冰冷。
林音紧抿着稍稍恢复血色的柔软唇畔,没有吱声,因为不知道是该否认自己走神还是否认自己并没有想别人?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和谎言的女子,况且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心底的秘密,没有否认和辩解的必要,不然一切都会显得可笑得多余。
叶拓感觉自己奋力挥出去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一时间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填满了他愠怒而愤恨的心。面对林音仿若默认的沉默,狂野的男寨主感觉心底万般怒火即将喷涌而出,却找不到一个宣泄口。
“以后在我的面前不可以走神,不可以想的别的男子,更不可以看得别的男子。”浑厚而僵硬地说着霸道而无理取闹的话,傲慢的男子一脸冷硬。
年轻的女家主无奈地暗翻白眼,觉察到稳重而强势的男子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任性而无礼地提出要求。
面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的林音,叶拓也无力发火,只能愤愤地一甩长袖,故作潇洒地离去。
厚重而陈旧的木门吱吱地关上,投射进来的阳光也随着缓慢移动的房门渐渐缩小,变窄,直至消失不见。
林音呆呆地看着消失的光线,好似生命中消失的热度和光源,呆滞而无神的疲倦样子如同失去灵魂的傀儡娃娃。
婚礼在她的身体痊愈后如期举行,即使林音一万个反对,可是相比起那一万个同意数量,她的呼声已然被淹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林音真正形势上的第一次婚礼,人生里最重要而美好的时刻,但此刻的林音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与美好。
在现代,即使已经是三十高龄的恨嫁女,但相比起那些焦急的大龄女青年,林音反而变现出从未有过的悠然淡定,面对那些多铺天盖地的压力,不知道她是以何种乐观而积极的心态来面对的。
优秀的男士她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只是在内心深处,似乎对于恋爱存在着最初的幻想,那么甜蜜而美好的臆想。
但同时,她也深深地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冷漠,她知道自己并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那些东西就像是雨后晴朗天空中的彩虹,根本不能长存,或许连定格的瞬间也会变得虚无。
耳边是欢快的曲调,眼中是一张张喜悦而激动的脸,再瞥到自己身上,穿的却不是梦想中纯洁美丽的婚纱。
被强迫套上红色喜服的女家主无力的抬起头看了眼身侧高大的男子,英俊的样貌如同童话中走出来的王子,可林音深深的明白,这个男子并不如表面的那么温柔。
周围源源不断的祝福声传来,看着周围清一色的男子,林音自嘲地笑了笑,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羡慕和祝福的。
林音很讨厌古装剧的女子婚嫁时戴着喜帕,但此刻她却迫切地想要一块能将自己脸遮起来的厚实喜帕,同时又能挡住别人异样而让她刺痛的眼神。
不过事实总是跟她想到背道而驰,她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的捉弄还是恶搞,女尊社会里婚娶女子不需要遮头避人。
林音只能茫然地看着四周,接受着周围人抽丝剥茧的犀利眼神。她呆滞而无神的样子,用她的沉默来抵触着现实而让她不满的一切。
这里不要说是她的娘家人,就是同性的女子也没有一个人。林音忽然觉得很悲哀,有种苦涩的凄凉在心底蔓延。
那个军师的中年男子,依旧带着让她毛骨悚然的神秘微笑,好似能洞穿一切,却是故作深沉地什么也不说。
年轻的女家主心里翻着白眼,真想说,你又不是蒙娜丽莎,不用笑得那么诡异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