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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盯着后院, 我们去瞧瞧!”两名官差不敢怠忽职守,匆匆探查。
驿所内并无闲杂人等, 呼救女子恐怕是自家的。
郭弘磊即刻撂下木桶, 循着哭声,随官差找到后廊一间破旧耳房前。
三个男人见房门半敞, 传出一女子哭声。
“谁?”官差以刀柄推开门,疑惑望去:
小桃衣裳被撕裂, 脸颊红肿, 嘴角破裂流血。她跌坐在地,双手抱胸捂住自己上身, 抬头见了郭弘磊,立刻跪地膝行,委屈哭喊:“二公子……求公子为奴婢做主!”
郭弘磊沉下脸扫视四周,劈头问:“谁干的?”
官差提刀搜查, 却一无所获,人早跑了。
“快说!究竟谁干的?”郭弘磊迅速审视门窗。
小桃羞愤不已,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哆嗦答:“奴婢、奴婢没看见他的脸,只看清楚了他身穿戎装。”
戎装?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官差清了清嗓子,“咳,戎装?你可看清楚了?不准信口胡说啊。”
郭弘磊催促道:“具体说一说!”
小桃急赤白脸,气愤表明:“公子, 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那卑鄙下流的登徒子就是穿着戎装, 简直畜牲!”
驿所并不大,且僻静,小桃尖利的嗓音传遍里里外外。
因听见“戎装、畜牲”,潘奎无法置若罔闻,率领几个手下大踏步赶到,黑着脸问:“哎,你真看清楚了?这驿所里穿戎装的,除了老子,便是老子的手下,你要是指不出登徒子,就是诬陷!”
“我、我才没有诬陷。”小桃衣衫不整,被几个男人盯着,愈发难堪,瑟缩成一团,放声痛哭。
这时,姜玉姝等人也赶到了。
她从睡梦中被惊醒,来不及梳头,理妥衣裙后胡乱一挽,便不放心地跑出栅门。
“小桃?”姜玉姝疾步靠近,蹲下问:“你、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少夫人,求您为奴婢做主!”小桃涕泪交流,狼狈至极。
事出突然,姜玉姝搂着人,一头雾水,安慰道:“先别哭,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潘奎生性急躁,浓眉倒竖,扬声问:“光知道哭,哭有什么用?你既点明‘戎装’,倒是指出人来!老子倒要瞧瞧,究竟是你诬陷,还是手下人犯错。”
姜玉姝被粗犷大嗓门吓一跳,忙扭头,提议道:“各位,好歹先让人洗把脸吧?这样问话,叫她怎么答?”
潘奎一愣,点了点头,严肃道:“行,叫她快穿好衣裳!我们奉令追捕逃、逃犯,赶着回军复命,吃过早饭便启程,没空听女人哭,但听听‘登徒子是谁’,倒是可以。”语毕,他带着手下转身离开。
两刻钟后
庭院里,以水井为界,边军占东,郭家人位于西侧,官差和驿丞等人居中观望。
众兵卒一字排开。
“统统站好了!”潘奎拎着马鞭,缓慢踱步,挨个审视手下,冷冷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凡办差期间,一向严禁饮酒与嫖/赌。今天,却有人明知故犯,欺侮了女犯人。”
田波提心吊胆,后背冷汗涔涔,故作纳闷状。
马鞭一甩,潘奎蓦地暴吼:“谁?谁干的?是男人就自己承认,麻利点儿,立刻站出来!”
臭丫头,装什么贞烈?害惨老子了……田波叫苦不迭,暗暗焦急。
与此同时·牢房一角
“糊涂!”王氏摇摇头,小声责骂:“为了一个丫鬟,与边军大伤和气,不值得!况且,小桃并未被玷污,何必大动干戈?”
姜玉姝听得直皱眉,既头疼,又为奴婢感到心寒。她定定神,稍一思索,轻声劝说:“老夫人,自从郭家出事以来,再也没给下人发过月钱与赏赐,但这一路上,所有下人待咱们仍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无关财物,全凭忠心,十分难得。今天,丫鬟受了欺辱,假如咱们不闻不问,岂不有损自身威信、寒了人心?”
“哼,靖阳侯府兴旺时,月钱赏赐多丰厚?郭家从未亏欠下人!”王氏理直气壮,不悦道:“如今倒霉遭了罪,略有些良心的奴婢都不会忘恩负义,本就该继续伺候着!”
姜玉姝倍感无力,想了想,正色告知:“其实,是潘大人提出的当面对质,他正等着呢,咱们不去反而不妥。您老无需担心激怒边军。”
“对什么质?怎可因为丫鬟追究边军?”王氏毫不赞同,吩咐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叫小桃来,我亲自劝劝她。”
苦劝无果,姜玉姝眸光一沉,瞬间只想直接带小桃去后院!但她刚张嘴,郭弘磊却找来了,朗声道:“怎么还不出去?一院子的人等着。母亲若是疲惫,就再歇会儿。”
“出了事,我怎么歇得住?”王氏拉长了脸。
王巧珍打了个哈欠,丫鬟正伺候其洗漱、梳头,不耐烦道:“母亲言之有理,你们该听从。难得休息,一大清早的,做什么闹得乱糟糟!”
你一天到晚享受下人伺候,却这副嘴脸?姜玉姝咬咬牙,迫使自己冷静,再度强调:“老夫人,潘大人正在外面等候。”
“叫小桃去磕头道歉。”王氏叮嘱道:“就说她当时眼花看错了,登徒子并未穿戎装。”
“你——”姜玉姝瞠目结舌。
郭弘磊剑眉拧起,淡淡道:“母亲歇着罢,孩儿忙去了。”说完,他拉起妻子就走。
“站住!逆子,你个逆子,站住!”王氏气急败坏,又一次奈何不了次子。
哈哈,干得好!姜玉姝险些冲丈夫竖起大拇指。
片刻后
夫妻并肩前行,小桃止不住地啜泣,被同伴簇拥到后院。
姜玉姝刚站定,正沉思间,猛却听潘奎大声说:
“你们听着:老子不会袒护手下,一旦查实,必加以惩罚!大不了,就叫登徒子娶了那丫头。”
你说什么?姜玉姝震惊,勃然大怒——
同伴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搀起人。
“嫂子?嫂子?”
“快去请方大夫来救人!”姜玉姝蹲下,掏帕子的手微抖,迅速按住冒血的伤口,焦急道:“你怎么这么傻?别的不说,光想想煜儿,你也不该寻死啊!”
王巧珍瘫软靠着树,血泪交流,绝望地喃喃:“我受不了了,真真受不了。谁也别拦着,让我死……死了好,死了倒干净。”
血从姜玉姝指缝里溢出,温热泛腥,熏得人白了脸,她恐吓道:“干净?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外,可能有孤魂野鬼,甚至厉/鬼,死在此处休想干净。嫂子是郭家长媳,上有老下有小,千万要振作,好好儿活着。”
王巧珍凄惨一笑,“不了,一死百了,等我咽了气,立马去投胎,省得余生受苦。”
“你——”姜玉姝绞尽脑汁,顺着对方话头,严肃问:“嫂子真是糊涂了。据我所知,经书上明明说‘人活一生难免受苦,避不开躲不过’,假如你以死逃避今生苦难,来世将承受双倍以偿还!这你怕不怕?”
“不怕。”王巧珍无法承受家逢巨变,死意已决,听不进任何劝言,拼命一挣,狠狠道:“你别拦着,让我死!让我死!”
这时,官差及郭家人闻讯赶到。
“怎么回事?”张峰黑着脸,手按刀柄喝问:“寻死的是谁?”
郭弘磊先吩咐:“方胜,快去救人!”而后才答:“回大人,那是罪民的大嫂王氏。”
张峰板起脸,淡淡道:“才走不到一天,她寻什么死?老刘,去瞧瞧,假如死了就按规矩处置,免得耽误赶路。”
“明白。”副手刘青领命而去。
作为一家之主,郭弘磊责无旁贷,拱手道:“大人息怒,罪民立刻去劝诫家人安分赶路!”
张峰草草一挥手,点了点头。靖阳侯府绵延近两百载,勋贵家族之间世交姻亲关系盘根错节,外人理不清,故眼下郭家虽失了势,他却仍顾忌,并未动辄打骂犯人。
草丛旁
“方大夫,如何?”姜玉姝右手沾了鲜血,正使劲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流放前,郭家上下早有准备,金疮跌打药等物人人都带了些。方胜年逾而立,是家生子,原本专给侯府下人看病。此刻,他满头大汗,忙碌为王巧珍包扎伤口,简略答:“幸亏世子夫人体力不支,无力撞破脑袋,故并未伤及性命。但须得歇息几天,才好得快。”
流放途中,哪儿有条件休息养伤?姜玉姝蹙眉沉思,见丈夫疾步赶来,不等对方发问,便道:“你放心,嫂子性命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