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潘奎吃了一惊, 却不畏惧, 乐道:“哟?好大胆的东西,也不问问老子手上的刀, 就敢嗷嗷叫唤, 吓唬谁呢?”

“活腻了呗。”兵卒们乐呵呵。

“简直找死!”潘奎吩咐道:“盯着点儿,来一头宰一头, 来两头宰一双。”

“是!”兵卒纷纷拔刀

转眼, 西坡密林中响起阵阵狼嗥, 夹杂着野兽穿枝拂叶的“噼啪”与“窸窣”声, 迅速逼近, 令人毛骨悚然。

“狼!二叔, 有狼!”郭煜惊恐万状, 拼命忍泪, 生怕被叼走。

郭弘磊警惕审视西坡, 头也不回地说:“是有狼。但你放心, 狼从来不爱叼小孩儿。”

“那、那它们喜欢叼什么?”郭煜吓坏了。

姜玉姝哄道:“依我猜, 狼多半喜欢马儿。”语毕, 她催促众人:“快!咱们往潘大人那儿靠拢,他们有刀箭。”

“狼为什么喜欢马?”郭煜整个人躲进奶娘怀里。

月色朦胧, 姜玉姝紧盯西坡, 随口答:“因为马和狼一样,都是四条腿。”

“哦?”郭煜吸了吸鼻子, 似懂非懂, “还好, 我们只有两条腿。”

田波恰在旁,于马背上嗤笑,俯视身姿妙曼的侯府儿媳,暗忖:生得这么美,却不幸嫁错了郎,沦为阶下囚,想必委屈幽怨……或许我略施恩惠,她就从了!

另一侧

相处至今,张峰很是信任郭弘磊。他忍着伤口疼拔刀,并从板车上挑了一把逝世同伴的佩刀,塞给郭弘磊,叮嘱道:“听嗥叫声,像是来了一大群,狼难缠,你也盯着点儿。”

郭弘磊颔首接过刀,于外侧护卫。

打头的潘奎高声道:“别发愣,继续走!原地杵着等狼叼啊?走!”

一行人借着月色,惶惶不安,竭尽全力疾步前行。

血腥味浓郁,引得狼嗥不止,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忽软忽硬,始终藏在林中尾随。

姜玉姝本以为人多势壮、无需害怕,但事实上,狼在暗人在明,风吹草木影摇晃,冷不防一瞧,哪哪儿都像有狼。

少顷,道旁枝叶突然“哗啦”巨响!

“啊——” 众人登时拥挤尖叫,乱成一团。

郭弘磊定睛细看,大声道:“别慌,狼只是试探!”

随后,狼群反复地试探,有一次甚至窜出了半截身体,却又火速撤回密林,唬得人如同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潘奎见状,有感而发,笑着慨叹:“瞧见了吧?狼生性狡猾,诡计多端,而且成群结队的,令行禁止,有时甚至比敌人还难对付。”

兵卒忙点头,陆续附和。

下一瞬,狼多次试探后,嗥声依旧,却猛地窜出密林,快如闪电,气势汹汹地扑袭人群。

“小心!”郭弘磊大喝一声,提刀迎上,行动如风,侧身斜刺,刀尖借着去势一送,悍然划开狼腹!

“嗷”声惨叫,狼倒地,肚破肠流。

潘奎勒马,拔箭挽弓,怒吼:“上!给我斩了敢伤人的狡猾畜牲!”

“是!”兵卒策马迎战,长刀灵活劈砍。

“姑娘,仔细脚下,站、站稳了。”翠梅战战兢兢,混乱中主仆俩紧贴。

“各位,互相照应着,一旦发现有谁失踪,立刻上报!”姜玉姝搀着婆婆,焦急眺望战场:

刀光箭影,野兽咆哮,男人吼叫,老弱妇孺频频惊呼。

靖阳侯聘任名师教导次子武艺,郭弘磊踏踏实实,一练十年,本就身手过人,加之流放前常狩猎,此刻便果敢无畏。

他面无表情,手中佩刀寒光闪烁,接连斩杀恶狼。

“噗”一声,薄刃入肉,狼血飞溅,溅到了人脸上。

郭弘磊一怔,抬手抹了抹,温热血腥气扑鼻,他眯眼皱眉,咬牙振作,提刀再度往前,锐不可当。

临危不惧,十分勇猛,是块好料子……可惜他姓郭。潘奎板着脸,挽弓搭箭,月色下屏息凝神,须臾,手一松。

郭弘磊只听耳畔“咻”一下,下意识僵住,旋即利箭破空,准确穿透狼身,甚至把它钉在了地上!

“行了!”潘奎喝令:“狼群已逃,不必追杀,赶路要紧。小栓、田波,清点清点,一刻钟后启程。”

“是!”两名总旗收刀入鞘,率领手下打扫狼藉。

郭弘磊喘息,脸颊溅满狼血,一时间未能回神。

姜玉姝心急如焚,匆匆奔近,照面一打便吓一跳,忙问:“你、你受伤了?满脸是血!”

“全是狼血。”郭弘磊回神,缓缓吁了口气。

“你肩膀和胳膊的伤口可能裂开了,走,让方大夫瞧瞧。”

下人簇拥,夫妻并肩。郭弘磊恢复镇定,“慌什么?重新包扎即可。”

姜玉姝掏出帕子,踮脚为丈夫擦拭,“擦一擦,免得煜儿见了害怕。”顿了顿,她激动钦佩,忍不住说:“二公子,好身手呀!我刚才一直看着,觉得你是最——”

“怎么?”潘奎转身,斜睨问:“觉得他武功最高强?”

姜玉姝被打断,尴尬一怔,谦虚答:“哪里,自然是比不上将士们的。”

“哼。”潘奎低头整理箭囊。

郭弘磊被妻子一夸,登时畅快极了,嘴上赞道:“潘大人箭术高明,真令人佩服。”

田波趁机凑近,抬高下巴道:“我们大人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百发百中’!”

潘奎毫无傲慢之色,一挥手,“启程!”

直到深夜,一行人才抵达驿所,个个精疲力尽。

与同伴商议后,张峰严肃告知:“今日连遭意外,伤亡惨重,不得不停下休整休整。听着!我们将在此驿所停留三日,待补齐押解所需的人手,再赶往西苍。”

停留三日?

歇息三日?

霎时,连续走了两千七百多里路的犯人喜出望外,感激欢呼。

张峰没说什么,叫驿卒锁上了栅门,拖着失血过多的疲惫步伐离开,回卧房歇息。

家里人欢天喜地,姜玉姝却高兴不起来。

她带着丫鬟和小厮,悄悄走到栅门前,塞给驿卒们一小块碎银,换回几个木盆、四桶热水。

姜玉姝安排妥其余伤患后,端着一盆热水返回,小声道:“潘大人他们在此,不宜弄米汤,免得惹麻烦。”她拧了块热帕子,提醒道:“把伤口周围擦一擦吧,既方便上药,又干净自在。”

郭弘磊迟疑了一下,默默脱下衣衫,低声说:“我脸上全是狼血,也得擦擦。有劳了。”

“父亲!”郭弘磊心惊胆寒,抢步搀住,家下人慌忙凑近,七手八脚地把人抬进屋。

幸而,郭氏昌盛绵延百余载,家生子中便有医者,又幸而钦差并未查抄不名贵的常用药材,大夫使出浑身解数诊救后,才勉强吊住了老家主的气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靖阳侯时日无多了,甚至已是弥留之际,但谁也不敢流露异样。

一室死寂,落针可闻。

众人围在病榻前,王氏忧虑重重,木着脸,双目红肿,却毫无泪意。

姜世森仍未离去,左手背着,右手捻须,若有所思。父女近在咫尺,姜玉姝余光不时飘向父亲,心思悄转。

“您喝点儿水?”兄长逝世,次子便居长,郭弘磊始终竭力克制着,从未显露颓丧之态。

靖阳侯四肢毫无知觉,吃力地摇了摇头,灰白鬓发凌乱,眼神浑浊,奄奄一息。他扫视榻前,皱起眉,疑惑问:“慧兰怎的还没回来?”

慧兰?姜玉姝寻思:应当是指郭家唯一的嫡女,侯门千金。

郭弘磊眼神微变,却面不改色,恭谨答:“姐姐身怀六甲,出行不便——”

岂料,失望透顶的王氏打断道:“嫁出去的女儿,真真成了泼出去的水!咱们兴旺时,冯家天天上赶着亲近,千求万求地娶了慧兰;可咱们一败落,女婿立马没影儿了,连女儿也躲了!”

“哦?哦。”靖阳侯黯然闭目。

郭弘磊不赞成地朝母亲使眼色,仍坚持道:“姐姐定是因为行动不便才来迟了,或许稍后就到。您先歇着,孩儿请岳父去书房与亲戚们商量几件事。”

“慢着。”靖阳侯气色灰败,眼神却逐渐清明。

郭弘磊跪在脚踏上,躬身问:“您有何吩咐?”

“从今往后,”靖阳侯睁眼注视次子,满怀期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便交给你了。郭家的一切大事,皆由你做主。”

郭弘磊临危受命,腰背一挺,郑重答:“父亲信任托付,孩儿遵命,今后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家人!”

“你大哥太不争气,败光祖业、连累全家,为父只能到九泉之下再教训他了。”骂完了长子,靖阳侯慈爱望着一贯引以为豪的次子,勉励道:“以后的日子,必然艰难,磊儿,你苦一苦,做顶梁柱,撑起郭家。”

“孩儿明白。”郭弘磊眼眶发烫,鼻尖泛酸。

姜玉姝目不转睛,发觉病人眼里的光芒渐弱,束手无策。

靖阳侯梗着脖子喘了喘,看向姜世森,歉意说:“亲家,真是对不住,你家大姑娘昨日刚进门,没享半点儿福,却要跟着弘磊吃苦了。”

“唉。”姜世森喟然长叹,无奈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料得到呢?看来,这也是玉姝命中逃不过的劫。”

“终究是郭家连累了她。”靖阳侯断断续续地喘息着,瞥视二儿媳。

姜玉姝会意,快步上前,犹豫瞬息,学着丈夫跪在脚踏上,轻声问:“您老有什么吩咐?”

靖阳侯慈眉善目,和蔼嘱咐:“委屈你了,眼下事已成定局,望你和弘磊好好过日子,切勿再做傻事。”

咳,又提到了自缢!小夫妻肩并肩,姜玉姝目不斜视,正色表示:“请长辈们放心,玉姝发誓:今后绝不会再自寻短见!”

“好,这就好。”靖阳侯欣慰颔首。

姜世森不悦地训导:“你可记住你方才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准任性妄为!”